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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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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咬他

◎不吝惜利用感情,哪怕是他自己的感情◎

沈子梟醒來的時候,江柍還在熟睡著。

她濃密的睫上還掛著一顆顫巍巍的淚珠,他把手伸過去,那淚珠像是能看穿他心意一般,聽話地落在他的指尖上。

他撚灰般,把這顆飽滿如珠子般的淚給弄破了,指頭濕了,他再抹她臉上擦幹。

她皺了皺眉,躲開。

他好笑似的,又往她唇上抹了一下,她大概以為是吃的,竟砸了一下嘴,他眼眸不由緊了緊,竟沒收回手,反而加了手勁兒。

她不知是睡傻了還是餓昏了,居然張開嘴,含著他的指尖兒如含住一根脆筋巴子,舔了舔。

他渾身一僵。

只覺酥麻感如一條草叢中無聲爬行的蛇,沿著手上那根筋直抵心房而來,不覺又情動,剛想吻她,誰知手指上倏地傳來劇痛。

疼得他連惺忪之意都一掃而光。

低眸看,她又皺了皺秀眉,大概在想怎麽咬不動呢,於是又咬了第二口。

這一次當真是發了狠,他吃痛,忙把手抽出來,只見指尖她亮晶晶的口涎上赫然一圈滲血的牙印。

真當他是吃的呢。

沈子梟將手指含了含,只為止痛,並未發覺自己這個動作有何不妥。

幾個時辰後,崇文館內,太子少保晁適,左右率府事孫興祖、孟願,以及太子中允謝緒風等一行人正和沈子梟商討巒骨部落擾我邊境之事。

“巒骨部落本是雜胡,當年聖祖北征攻滅巫渠氏後,其首領率領五百人投靠柔然,居住在吐谷渾北面,為柔然打造兵器,不過是柔然的鍛奴而已,誰知昔年我國滅梁之時,他們竟也攻滅了柔然,統一了北方草原,真是狼子野心!”

說話的是太子少保晁適,他本是武將出身,現在朝中還任平章錄軍國重事。

“巒骨的首領阿難答素有草原雄鷹之稱,最是喜戰。”孟願接話道,“怕是遲早進犯。”

孫行祖便說:“如今已經十二月了,眼看到年關,想必他們不會輕舉妄動。”

“誒,此話差矣。”孟願笑,“漢人過年,巒骨人可不過。”

“……”

沈子梟把玩著一枚雲龍紋鑲寶石金戒指,淡淡聽他們討論,並不插話,喜怒亦不輕易形於色。

“憑他是誰,膽敢進犯,雖遠必誅!”晁適是打慣了勝仗的,對巒骨甚為不屑。

“老晁啊你先別著急,沒準此仗不派你打呢,你忘了恭王手底下可還有個祝勇,他也是軍功赫赫。”孫行祖笑道。

“我……”晁適剛要說什麽。

“幾位大人商討許久,不如喝點茶潤潤嗓。”沈默許久的謝緒風笑道,“這仗打與不打,何時打,怎麽打,想必陛下和太子殿下心中自有考量。”

孟願執起茶盞,抿了口茶道:“自然,此事涉及用兵,還需靜觀其變,再從長計議。”

此話一出,其他幾位大人也隨聲附和。

“不知殿下與太子妃娘娘相處如何。”吃了茶,晁適才將話頭扯到別處。

這本不該是臣子可以問詢之事,沈子梟把玩戒指的手頓了頓,才道:“如婚前所議,以禮相待。”

在座皆是沈子梟信任的近臣,娶迎熹本就是一樁政事,故而成婚之前便已與他們商討:無論晏昭是否兵戎相見,都需對迎熹以禮相待。

兩國不戰,這便是全了禮數,兩國若戰,禮待於她,亦能籠絡人心,便於朝臣歸服。

孫行祖笑道:“晁將軍莫不是聽說太子妃娘娘貌美非常,怕殿下中了美人計吧。”

“莫不是在替你家姑娘打聽吧。”孟願也笑。

晁適登時被茶水嗆了一口,邊咳邊說:“老夫絕無此意!殿下切莫聽這幾個老匹夫胡言亂語,好沒規矩。”

晁適的嫡長女晁曦暄心慕沈子梟已久,此事在朝中已不是秘密,沈子梟對晁適在軍中的權勢極為看重,自然不會拒絕這次鞏固利益的機會,早已默許會納曦暄為妃。

“殿下從不在乎虛禮。”孟願笑。

又說:“也從不沈迷女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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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會被那迎熹公主亂了心神的,請晁將軍放心。”

這些話看似打趣兒,實則暗含提醒。謝緒風瞥了眼沈子梟,恰好見他將一枚戒指收回袖中,再一定神,便見他指尖紅腫,赫然一圈牙印。

心下不由一笑。

沈子梟只是淡淡:“孤早已打算年後向父皇請旨求娶曦暄。”又輕嘆道,“只是不能予以正妻之位,實在委屈她了。”

他直呼晁曦暄的閨名,已有親近之意,卻不知為何,在念“曦暄”二字時,倒想起迎熹來,而迎熹的閨名恰好喚作宋璇。

晁適心定,便起身跪地:“殿下屬意小女,乃是小女之福,只願常伴殿下左右,不敢奢求其他。”

沈子梟沈默一霎,緊接著便起了身,親自將晁適扶了起來:“孤定不負將軍所托,必視曦暄為珍寶,敬之愛之。”

“……”

謝緒風在旁側聽,始終默默。

只瞧沈子梟手上的痕跡,便知他必定經過一場纏綿。

昨夜還擁妻入懷,今早便輕易許諾另納她人。

這便是沈子梟了。

從不吝惜利用感情,哪怕是他自己的感情。

他自小作為太子伴讀與沈子梟相識,從記事起,父親便說孝章皇後於謝家有恩,囑咐他要對太子效忠。

後來沈子梟太子之身被廢,八歲便入梁國為質。

離國那天,陛下念他與沈子梟同窗之誼,恩準他到場相送。

到了才知,那日送行之人,竟只有他一人。

來之前父親叮囑過他:“先皇後可憐,那孩子也是,你不要只遠遠看著,去同他說說話,讓他知道還有人掛念他。”

他便走到沈子梟的馬車旁,掀開帷簾看他,只見他小小一個坐在寬寬大大的馬車裏,似乎在發呆也似乎不是。

他問:“你與陛下道過別嗎。”

沈子梟一道寒涼的目光掃過來,聲音卻無悲無喜:“被拋棄之人,不配道別。”

七年之後,晨光霧霭裏。

沈子梟從遍地狼煙一片廢墟中,渾身帶血廝殺出來,手中赫然提著梁國國君的項上人頭。

來到軍前,他隨手將頭顱扔於馬下,傲然挺背,淡聲道:“至此,梁國已滅。”

謝緒風記得,當時不知誰在他身後嘀咕了一句:“入敵國,滅敵國,七年臥薪嘗膽,梟雄一朝出世。看吧,他定要走向稱孤道寡、萬人之巔的道路了。”

那一刻,謝緒風便已明白

思及此,便傷惘起來。

後來他成為沈子梟幕僚,世人只道他是佩服太子才幹。

其實他只是覺得他可憐。

“你發什麽呆?”謝緒風的思緒忽被沈子梟喚回,才知幾位大人將要告退。

他起身相送,待人走後,他才說道:“臣只是在想,殿下對迎熹,可生情意?”

“你怎會這樣問。”沈子梟不知謝緒風為何會問這般無聊的問題。

謝緒風看了眼他受傷的手指,他才意會,笑說:“相處不過三日,何來情意之說?何況就算有,也不妨礙我另納她人。”

謝緒風一早便知他會是這個答案。

卻還是問出了口。

世人皆道,女子憑美貌便能使男子折腰,可迎熹那樣的絕世容姿,卻也得不到一個男人完整的真心。

謝緒風想起那日濟水畔楚楚動人的紅裙少女。

不知為何,心裏的雪便落了下來。

沈子梟起了身:“思淵今日邀我去冰戲,你也一同去吧。”

“你知我一貫喜靜不喜動,不如待我回府拿上魚竿,你們冰戲,我垂釣。”他們三人除君臣之外還另有一層友誼的情分在,謝緒風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二人先騎馬回國公府,略坐片刻,又去城外濟水河畔游玩去了,直至酉時才乘興而歸。

沈子梟駕馬回到東宮的時候,只見一輛車頂四脊豎紅色五鳳的馬車剛好離開。

他下馬進府,去往江柍所住的扶鑾殿。

穿過兩個廊廡,在拐角處的立柱燈旁恰迎輕紅淺碧,他便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二人屈膝行禮,輕紅說道:“太子妃娘娘給奴婢們賞賜,奴婢們正要去謝恩。”

沈子梟便問:“賞了什麽?”

輕紅回話道:“每人都賞了一顆西洋大珠並一對鴉青寶石。”

淺碧忙說:“殿下你不知,奴婢還從未見過如此光瑩飽滿的珠子,每個還都如鵪鶉蛋那般大,奴婢在東宮府裏長大,自以為什麽樣的東西都見過,卻也被太子妃娘娘的闊綽震懾到了呢。”

沈子梟這兩個丫頭,輕紅穩重,淺碧卻古靈精怪許多。

見淺碧喜而忘形,輕紅給她使了個眼色,提醒她不要多言,可惜淺碧並未察覺,又繼續說道:“連倒夜香的王婆和看馬廄的小黃門都得了賞呢。”

沈子梟略頓了頓,緊接著便又往前走,問:“今日誰來過?”

輕紅回道:“赫州滿城的誥命貴婦今日幾乎都來拜見太子妃娘娘。”

“那剛才走的是誰?”

沈子梟隨手解開披風,淺碧接下,回話說:“是寧安郡主。”

說話間已來到扶鑾殿。

霧燈恰好出門,看到沈子梟,忙躬身行禮。

沈子梟越過她往殿內走,沒看她一眼。

霧燈待沈子梟身後的侍從也都踏進殿內,才起身,莫名覺他眼熟,卻深知早前不可能見過他,便不再去想,繼而去了膳房。

沈子梟走進寢殿,江柍才知道他來了。

外頭竟然沒人通傳一聲。

她放下手裏的油卷兒,跑到他身邊,盈盈笑問:“你回來啦。”

她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便問:“何事如此開心?”

“今日有許多人來拜見我,連懷胎六月有餘的騫王妃也來了呢。”

沈子梟順著她的話,接道:“哦?那東宮的門檻豈非都快被踏破了。”

江柍笑:“誰說不是呢,一大早鄭國公夫人便來作客,誰人不知,鄭國公乃是你的劍術師父,鄭公夫人自然算是你的師母,且那葉思淵是你頭號跟屁蟲,待你如此欽佩景仰,我怎能薄待他的母親,鄭公夫人拿了多少東西來,我便雙倍回了過去。”

沈子梟聞言也淡淡一笑,對他敬重之人以禮相待,便是與他夫妻同心同德。

他又問:“就因她們來作客,你就高興成這樣?”

江柍努嘴:“才不是呢,我高興是因為寧安郡主請我去七日後的馬球會。”

“怪不得。”

“什麽?”江柍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沈子梟點她的鼻尖:“怪不得你賞奴才們珠子。”

江柍赫然瞧見他指頭上的牙印,不由凝眸:“你手怎麽了?”

沈子梟早忘記手上還有傷,經她提醒,又註意到了,便問:“你不知道?”

“……”江柍閃過茫然的神色,顫了顫眼睫,“我咬的?”

江柍這回倒沒有騙人,她是真不知曉。

他昨夜太折騰了,她剛得了他親筆所書的花箋,又不好不配合,後來累得昏死了過去。

原本經過刻意訓練的她,睡覺是極輕的,以往他每次起身她都知曉,可今早卻一直睡到段春令來掀她被子。

“不是你咬的,還會是旁人?”沈子梟冷哼道,“昨夜我才‘簽字畫押’,怎敢這麽快便去招惹別人。”

江柍想了想,還是什麽都記不起。

她暗嘆,日後須得想些法子拒絕他幾次才好,不能讓他太饜足而苦了自己。

她既弄傷了他,便只好揭過此話,又答他先頭提的問:“我是午膳後賞的珠子,那會兒郡主還未前來邀我去馬球會。”

沈子梟知她要對咬他一事避而不談,便順著她的話道:“那是為何?”

“上午恭王妃和騫王妃也來過了,她們給我帶了禮。”言及此處,江柍微頓,才繼續說,“尤其是恭王妃送的玉簪花,竟是用初夏才有的牡丹花做成,好不貴重。我便想著,我來到這東宮府裏,竟還未行打賞之事,便叫霧燈去庫房取出兩百顆西洋大珠和兩百對鴉青寶石來,賞給大家。”江柍邊說,邊走去軟榻坐下,又接著吃剛才未吃完的松穰鵝油卷。

沈子梟聽見“恭王”二字,便頓了頓。

又跟她走過去,淡淡笑說:“你倒是會收買人心。”

江柍心思流動著。

她深知恭王乃是沈子梟坐穩東宮最大的勁敵,她收了恭王妃的東西,總是不太好的。

想了想,也撿起一只松穰鵝油卷遞給他:“你手疼,我餵你。”

沈子梟卻不承她的意:“不敢勞煩公主。”

頗有些陰陽怪氣。

江柍不知他是何意,便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去他那邊坐,他目光隨她移過來,問:“你又要作甚?”

她不說話,只雙手捧起他的手,對準那根被她咬過的指尖,輕輕吹了吹:“我給你呼呼就不痛了。”

瞧她認真的樣子,沈子梟沒來由心一緊,而後又覺可笑,這人若是知道,是他主動把手指送到她嘴裏的,會不會氣得發狂?

他抽回手指,說:“我並未生你的氣。”

他只是想逗她一番,卻不想她認真了。

她應該是被保護的極好,絲毫沒有被深宮裏的勾心鬥角帶壞,否則怎會他說什麽她便信什麽。

江柍先是楞了楞,很快松了口氣,嗔怪道:“殿下你可真會唬人。”

其實她心裏一片平淡,又問:“馬球會殿下也去嗎?”

沈子梟本欲拿起油卷吃,聞言手一頓。

看向她,眉峰微挑:“看你今晚表現。”

江柍怔了怔。

電光石火之間,她就如一只受驚的兔子般,倏地站了起來。

倒把沈子梟嚇了一跳。

江柍炸了毛一般,屏息後退:“那個,那個,我去外面散散步。”

她落荒而逃。

沈子梟看著她纖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許久後才漾起懶散一絲笑來。

作者有話說:

阿梟屬於在私底下和謝葉相處時就會自稱為我,只要有外人就換成孤。

巒骨發家史是改自《隋書》突厥的發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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